《聊斋志异》蒲松龄[PDF]

文言短篇小说家蒲松龄


文言短篇小说家蒲松龄(1640—1715)一生淹蹇，未得一第，乡 村教师的职业，一干就是四十余年。所幸一部《聊斋志异》脍炙人 口，使蒲松龄之名足以不朽，这又令许多当时炙手可热的高官们于 身后难望其项背了。历史老人是最公正的。

《聊斋志异》于作者生前没有刊刻的机会，其初刻本即赵起呆、 鲍廷博编刻的青柯亭本风行天下，已是作者身后半个世纪了，时为 乾隆三十一年(1766)。在此之前，《聊斋志异》的传播是以抄本的形 式进行的，流传至今者有康熙抄本(山东省博物馆藏)、雍正间抄本 即《异史》本(北京中国书店藏)、乾隆间铸雪斋抄本(北京大学图书 馆藏)、乾隆间黄炎熙抄本(四川大学图书馆藏)，乾隆间二十四卷 抄本(山东人民出版社藏)等等。这些抄本收文多寡不一，分卷或分 册情况也多不同，文字岐异则各有优长。之所以会有诸多不同，皆 因各抄本所遵祖本不同之故，哪一抄本与作者原稿最为接近，曾引 来众多论者的兴趣。

抄本之外，刻本也并非只有青柯亭本一家，比青柯亭本稍迟一 年即有王金范刻本，因当时交通不便，刊于南方的青本尚未及传到 北方，所以王本一度以《聊斋志异》的第一刻本自居。与王金范本刊 于同年者尚有乾隆三十二年(1767)闽上洋李时宪刻本，传世极稀， 系翻刻青柯亭本者。乾隆六十年(1795)又有步云阁刻本问世，仍节 选青本，讹误较多。即使是青柯亭本，因初刻、重刻之不同，篇目及 文字也小有差异。

刻本之中，还有《聊斋志异》的评本或注本，流行于清代中晚 期。如道光三年(1823)经纶堂何守奇评本、道光五年(1825)观左堂 刻吕湛恩注本、道光十九年(1839)南陵何彤文刻何垠注本、道光二 十二年(1842)广顺但氏刻但明伦评朱墨套印本、光绪十七年 (1891)合阳喻焜刻四家合评三色套印本(首次汇刻王士稹、冯镇 峦、何守奇、但明伦四家评语于一书)等等，各有特点。此外，道光四 年(1824)黎阳段*（左栗右玉）刻《聊斋志异遗稿》(收刻本所缺文51篇，有段 *（左栗右玉）、胡泉、冯喜赓、刘瀛珍四人评语，署名为雪亭、者岛、虞堂、仙舫) 等一类补遗、拾遗本，光绪十二年(1886)上海同文书局石印图咏本 等一类绘图本，在《聊斋志异》的版本中也自有其价值。

有关《聊斋志异》的版本众多，约有60余种，其中最具研究价 值者首推蒲松龄亲自修订过的半部稿本。这半部稿本重新问世于 20世纪40年代末，北京文学古籍刊行社于1955年据原稿影印出 版。稿本存文237篇，缮写工整，上有蒲松龄亲自过录的王士稹评 语，论者认为它与作者的定稿本非常接近，因而弥足珍贵。


在 古籍校勘中，小说的文字异同也许不像经书或诗词那样有 “一字千金”般的干系，但对于像《聊斋志异》这类用词典雅的文言 小说来说，异文的存在仍有其一定的研究价值，不可忽视。如为广 大读者所熟知的《促织》一篇，稿本与各种抄本皆未言及成名之子 魂化促织一事，只有青柯亭本于小说之末多以下一段文字：

后岁余，成子精神复旧，自言身化促织，轻捷善斗，今始苏 耳。抚军亦厚赉成。

这 一段话与小说中成子投井后被救，于“半夜复苏”的前叙情节照 应，加深了小说的悲剧色彩。稿本与诸抄本皆未明确言及化虫事， 是作者故作含蓄呢，还是无意疏漏?这是值得研究的。青柯亭本加 上这样一段交待，是丰富了小说内涵、完整了情节呢，还是画蛇添 足之举?这也是值得探讨的。《聊斋志异》中的大多数小说为精雕 细琢之作，经得起推敲寻味，但也有个别篇章不免千虑一失。《贾奉 雉》一篇具有时空变换的大胆幻想，耐人寻味。书生贾奉雉得仙人 郎生之助，考中举人，自以为羞，乃从郎生人山学道。因持念不坚， 被赶回尘世，不料山中一夜，世上已过百年，家中孙辈，年已过半 百。贾奉雉又考中进士为官，得十余年富贵，后因触犯权贵，充军辽 阳，于海边遇一人接引舟中成仙。此人是谁?篇末云：“仆识其人， 盖郎生也。”稿本、抄本与刻本皆如此，并无异文，实则为作者一大 疏漏。贾奉雉成仙时身边之仆，系从山中再返尘世后所佣，安能识 主人百年以前所结之友郎生?作者这一明显的漏洞，各本或抄或 刻，皆未发现。可见有关小说的版本问题，也是举足轻重的。